2017年夏日祭，一辆高余4.8米、宽余8.8米的睡魔祭花车被人们抬着穿过街道。这些巨型花灯彩车被称为“立佞武多”，它们的设计者会从历史故事与神话传说里找到创作灵感。| KAZUKI WAKASUGI, THE YOMIURI SHIMBUN/AP IMAGES

在日本北部青森市，八月的一周，每晚的空气都弥漫着炸鸡和鲜榨苹果汁的香气。

随着每年一度的睡魔祭的到来，钲声与太鼓声在街道上响起，巨型灯笼上的牡丹明艳夺目，睡魔怒目圆睁，一片灯火通明。

受古老民间传说与历史故事启发而绘就的花灯，只看一眼便将观者引入神话与传说的世界。

此时，本地人终于可以欣赏他们几个月来努力的成果——在准备期间，整个社区都一起参与进来，为花车表面覆盖的和纸上色并作防水处理。

在每辆花车后面，身着多彩服饰的庆典人群跳跃、起舞，大声喊着“拉塞拉”（ラッセラー）的口号。

游行全程近9.6公里，还有评委细细审评每架花车的艺术性与手工水平。

睡魔祭意在驱赶农忙时节带来困倦的恶魔，作为8世纪“七夕祭”的衍生物，每年吸引着来自三十多个城市的数百万名的观众和参与者。

祭典期间，跳人（被称为ハネト的睡魔祭舞者）与花灯随行。| KAZUKI WAKASUGI, YOMIURI SHIMBUN/AP IMAGES

青山睡魔祭最广为人知，而五所川原和弘前城的睡魔祭也独具特色。五所川原以高大花车出名，它们中有些可以超过22.8米。而在弘前城，睡魔祭据说起源于1722年，这里盛行着更为传统的方式，当地人会一起涂绘简单的贝壳型花车。

如今，只有两位“睡魔花车大师”（又称“立佞武多名人”，是负责设计和建造花车的工匠）还活跃于青山市。第七代立佞武多名人竹浪比吕央（65岁）和第六代立佞武多名人北村隆（76岁）认为，这与其说是一份工作，不如说是一项使命。

尽管许多人都向往成为花车工匠，但这份工作报酬微薄、休息时间又少，因此弟子辍学率很高。睡魔祭在坚守传统的同时，也在探索适应时代的方式。

青森市最后两名睡魔大师

二月一个寒冷的午后，在白雪皑皑的青森市，两位花车工匠都在埋头工作。在八月展示到来前，大师们需要研究设计样式（通常总有历史渊源），先完成全彩二维草稿，然后直接据此用钢丝和木板搭建出完整大小的三维结构，接着放入灯泡，黏上和纸，再给白色画布上色。

对于手头为日本铁路公司（JR）制作的花车，竹浪尤为兴奋，这架花车以年轻人在后疫情时代旅行和重新发现世界为主题。北村则仍对自己今年的作品守口如瓶。

北村和竹浪是最后两位仍然活跃的花车大师——“立佞武多名人”。要赢得这一荣誉，工匠必须进行修行并完成多个大型灯笼——整个过程长达数十年，而且还不能保证摘得称号。

自1959年第一位“立佞武多名人”诞生以来，总共只有七名工匠赢得了这一头衔。

虽然睡魔祭每年只举办一次，制作花车的工匠却必须全心投入这项工作，一年通常只有几周的时间可以用来休息。

四辆出自大师之手的巨型花车结构精妙，色彩明丽，画满了丰富的细节。| KENTARO TOMINAGA, THE YOMIURI SHIMBUN/ AP IMAGES

面对这一情况，两位大师在未来接班人的培养问题上有了不同的思考：是让传统手艺人做好为花灯技艺奉献一生的觉悟？还是让地方的管理者担起传承传统技艺的责任？

北村从小在家与两个兄弟一起制作小型睡魔花灯。到了小学四年级，他就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18岁那年，他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架花灯彩车。直到今天他还记得沉浸一过程中的喜悦，以及完成作品那一刻“如同上天”一般的满足感。

过去三十年中，每到冬天的淡季他就做些别的活计维生。他还记得在横滨的一个小公寓里和其他六个男人住在一起的日子，那些个冬天他在那儿做泥瓦匠。

现在，他的弟子每周工作六天，早九晚五。当问及他们怎么挣钱，他耸了耸肩：“我不清楚。想要学有所成，你必须全力以赴。”

竹浪从小就爱上了这些花灯彩车的颜色，恳求母亲带他参加每年的祭典。35岁以前，他一边做着全职药剂师，一边在夜晚或周末投入“立佞武多”的制作。

竹浪也让自己的弟子遵循类似的日程安排——他们大多都有全职工作。

谈到下一代花灯大师，竹浪认为，城市应当做好预算，支撑有想法的手工艺人搬来青森学习。因为学徒们经常会发现手头拮据，难以维持生活。“好比你栽下种子，它发了芽，但还未开花就枯萎了。”

睡魔祭的未来

睡魔祭与它的工匠们都需要寻求适应之法。吸引有才华、感兴趣的新生代。

上个十年内，睡魔花灯“立佞武多”手艺才迎来了第一位女工匠——41岁的北村麻子。

“女孩从不被包含在内，”麻子说，她从小观看父亲北村隆制作立佞武多，“我被吩咐不要进入工作间。”

2012年，在主导完成处女作以后，麻子获得了一个有声望的奖项。这部描绘涿鹿之战的作品是她为在过去一年遭受三重灾难的福岛人民制作的。她记得，人人都问她，是不是她父亲完成了它。

在那以后，许多事情都改变了。麻子的父亲开始将她看作竞争对手，并承认她在领域内与其他人平起平坐。

目前，青森市的16位立佞武多工匠中有2位是女性。虽然麻子还没收过任何徒弟，但她认为，“培养接班人十分重要，无论他们是男是女。”

“有些事情，假如没有一位女性老师，你是不会明白的。”忆及她如何在怀着两个孩子的同时继续制作花灯，以及孩子出生后更多难熬的不眠之夜，她说，“男性工匠根本无法理解这种挣扎。”

过去几年，对于睡魔祭环境影响的关注也越来越多。祭典期间，每架花车每晚需消耗近23千瓦电力，这是一个家庭每日用电量的两倍。

过去十年间，耗能更小的LED灯变得更加普及；去年祭典上，还有好几架彩车安装了太阳能电板。

为了让这种艺术保持鲜活，各方投入了大量的努力。“佞武多”之家博物馆Wa Rasse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比赛，让学生们画出希望做成花车的图像，然后赞助工匠制作其中的一些。

高中有佞武多社团，越来越多的花车上描绘着动漫与其他流行文化内容。

竹浪希望，未来有一天，佞武多能成为全球公认的独特“艺术流派”。

2024年睡魔祭观赏指南

三大睡魔祭分别在五所川原、弘前城和青森市举办。您可以作为观众参与前两项，也可以在青森市作为“跳人”舞者参加祭典。

从东京出发前往上述任一庆典，您可以搭乘3小时的新干线子弹头列车前往新青森站，或搭乘1小时的航班从羽田机场飞往青森机场。

青森祭典（8月2日-7日）现场距离新青森站有10分钟车程。

五所川原祭典（8月4日-8日）现场距离青森市车程50分钟；亦可搭乘普通车前往五所川原站，全程2小时。

弘前城祭典（8月1日-7日）现场距离青森市车程50分钟，亦可搭乘普通车前往弘前站，全程1小时。

撰文：Hikari Hida

编译：绿酒